华禹大陆的穷苦人,经常把这样一句老话挂在嘴边,说的是“衙门钱、一燧烟;买卖钱、六十年;种田钱,万万年。”
这句俗话当中的道理,也十分浅显;说的就是衙门口里的人,从下面“黑”来的脏钱,很快还得孝敬给上官,就像是一道烽烟,只是“击鼓传花”的过路财神罢了;而生意场上也有个说法,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天赚了明天赔,也不是能够传家的富贵。
诚然,这句俗语之中,颇有些穷苦人用来宽慰自己的酸醋味;可从秦军与神石军尴尬的现状来看,也还是很有道理的。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随时都有失去的可能。
从表面上来看,神石部族的大汗朝鲁,是李子麟的新主子;而李子麟也的确是恨咬了一口旧主的疯狗,无家可归。但如果把姿态摆的太高,导致这条疯狗狠下心来,想要自立为王的时候;那么已然全面断粮的神石部族,必然会倒在李子麟之先!
李子麟出自于东幽望族李家,又师从齐元公李登,半世为官,算是个体面的念书人;而朝鲁却是个奴隶出身的漠北汉子,其貌不扬、身材矮小,在待人接物方面,也有着天生的劣势。
所以平日笼络人心这种“场面活”,也历来都是小牧场主的女儿——萨尔迪,负责出面。
“子麟,我的弟弟;短短几日不见,你可是瘦多了!是不是公务繁忙、吃得不大好啊?没关系,姐姐这次带来了上好的茶砖,走,咱们这就进城去,给你煮一道锅茶补补身子……”
再傻的人,相处时间长了,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情感是否真挚。而萨尔迪的为人,也正如她的名字“凤凰”一样,本身就是一团炙热温暖的能武啊!日后咱神石部族有了李兄弟的辅助,又何愁大事不成啊!啊哈哈哈哈哈……”
“只不过……”
李子麟看着放肆大笑的朝鲁,突然语带犹豫的出言打断;而朝鲁一听李子麟话中有话,也探低了身子,语气平和的问道:
“啊?不过啥啊?”
“只不过大汗想调军粮一用,这原本没有任何问题;可子麟手中掌握的粮食,也仅仅是大荒城附近的二座小粮仓,共有存粮两万石。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分出一仓给您;至于余下的一万石,还得留给城中百姓、以及我齐元军的日常用度。”
且不说这一万粮食,只能勉强一解燃眉之急;单就李子麟这个说话方式,也分明是在激起朝鲁的落差心理。
“兄弟,我们漠北汉子心里藏不住话,有啥说的不对的地方,你可得多多包涵啊!我来跟你借粮食,可没说不还啊!而且说句大点的话,哥哥的心思,没你想的那么狭窄,这幽北三路虽然民生富庶,却也绊不住我神石大军南下的铁蹄!而且来的时候,我就跟你姐说过了;等日后我们神石大军占据中原之时,就把整个幽北三路都封给兄弟你……”
话刚说到这里,萨尔迪用勺子敲打了一下铜锅沿,打断了朝鲁问责的言语;随后她又转过头来,语气轻柔的劝慰道:
“大汗,您也先别急,听子麟把话说完。你看看他瘦的这副模样,日子过的肯定不大容易,咱们都是自己人了,总不好再逼他了吧?”
朝鲁刚想开口说话,随即眼珠一转、也强行咽下了这口气,只是赌气似的扭过头去,不再看一毛不拔的李子麟。而李子麟则被萨尔迪这一番体贴的言语、感动的热泪盈眶、反复哽咽了半晌,这才勉强开口回道:
“东幽路的粮食,原本就把持在李家与诸多富户豪绅的手中;至于那一本详细数目,也是我多年以来培植的心腹人,暗中调查多年,才勉强推算出来的结果。他们……他们从来都看不起我,多年来也只服李登一人;再加上我这次投靠大汗,名声算是彻底臭了……若非如此的话,大汗叫我出兵为郭帅助阵,我又怎敢按兵不动呢?”
诉完了苦之后,李子麟也转过头去、以袖拂面,不再多言。而萨尔迪急忙放下了手中的铜勺,上前拍着委屈的李子麟,连声好言相慰。
其实李子麟的底细、早在华禹开战之前,朝鲁便已经托谛听的探子,完全打听清楚了。如果不知道李子麟自幼饱受族人排挤欺凌、得势之后,也始终挣脱不开李登的影子,他也不会贸然与其接触,甚至还派出萨尔迪孤身前来大荒城,充作说客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李子麟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丧尽天良的恶事、即便成功上位,也无法完全控制东幽路。拿不出来粮食来,才是最合乎情理的事;如果他真的一拍胸脯大包大揽,那么门外那五百名漠北力士,今夜便会成为他要命的冤家!
毕竟朝鲁只是需要充足的军粮、与一个稳定的大后方而已;并不需要如同李子麟这般、一个文武双全、能力出众的活畜生!
毕竟他与萨尔迪夫妇,就算对李子麟再好,还能好的过李登吗?
马过江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