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实情如何,已然不重要。
霍时锦是位勤勉的帝王,一心为国为民,毋庸置疑,不可否决。
纵今日说言,是实情,她也不会如何。
霍时锦的安危,关乎着一个国家的存亡,兴盛衰败。
眼下的他,是嫣国的希望,是百姓的希望。
大嫣当下极为安泰,百姓也极为安然、安定。
除却对政事、战事的杀伐果断,对情爱的沉溺,执迷,尽数无可挑剔。
是位值得拥戴,名副其实的明君。
不论她是否是嫣国皇嗣,大嫣公主,她皆期盼百姓安好,得以安然,五谷丰登,安居乐业。
也期盼嫣国壮大,成为精壮的强国,足以自保,足以自庇。
所谓的母亲,是她与霍时锦私下的恩怨,无关乎国家与百姓,更不至会牵连大嫣与百姓。
行至最后无非是她主动离开。
她与母亲没有过多的感情,亦不会为了无以证实的真相,同霍时锦离间、陌路。
如若人苟活于世,她尚能念及血亲,费心照看,却不至为其拼命。
同理之事,她虽怨霍时锦,却不至狠心残害。
生生不见,两不相干,便是她对他的惩戒。
往后,她奔赴广囊天地,无边自由,他困守方寸朝堂,万千担负。
或许在知晓霍时锦的身份前,她心里,母亲的地位远胜于同她相伴数载的男人。
可在知晓他是小傻子后,便已然大相径庭,无以苟同。
小傻子在她生命里极为重要,可母亲的爱始终未曾补全,她已无所察。
她不愿伤害他,只因为他是他。
纵只短短两载,却胜过她一生所拥有的爱。
无人知晓,每每思及母亲,回溯起壁画上的面容时,她心口处,会隐隐作痛,总莫名红了眼眶。
她先前不懂,也未曾深想,总以为母亲待她好,故而不时挂怀、惦念。
可后来渐长,也更为明了。
原不是她待她好,而是待她不好。
故总无意思及,悄声心痛、落泪,私下委屈、难过,无端怨恨,无端避及。
她暗自止住心绪,只身游走在林间,漫无目的,面上心事难掩。
她四下打量,未能如愿瞧见人影,不免有些疑惑。
她微愣,而后后知后觉,折返于老树旁。
未曾近身,远远便瞧见了霍时锦的身影。
他席地而坐,微曲膝肘,斜抵在树干旁,神情略显颓废、萎靡。
他微抬眼,眸光无神眺望远方。
远远瞧去,仿若被丢弃的孩童,无所归依。
只她知晓,他在等她。
她自远处止步,浅凝他落寥的身影,形单影只,极尽格格不入,不禁为之动容。
她淡笑起,心间涌入几许暖意,仿若春日温晒下,泛有雾气的温泉、暖潭,无端叫人心向往之。
她收住浮动心绪,迈步近前,步履轻浅,仿佛行至心间。
她无端伸手,悄声映入人眼帘,浅笑望看他眉眼,极尽温柔。
“若我决心迈离你身侧,绝不会留下半分残影、气息。”
“是两不相干,是生生不见,唯不会破镜重圆,重修旧好。”
无端而来的冷水,毫不费力浇灭温情,妄图将一切悄声归复。
“回家。”
她忽而软了身段,凑手近前,模样静态,温声开口。
于他,她终是于心不忍。
纵她说的是实情,赌约期间,也不会悔改。
两人皆无依靠,处身之地,便是归宿。
他不曾动摇,她便是他短且的归宿。
他微怔,面上尽是不可置信。
抬手触向她温热的股掌,转而大力将她锢住,暗自加重手上力道。
似要将她连骨带皮揉进自身骨血,不至生有间隙,无故叫旁的人亵渎。
她顺势依偎在怀,指腹触及绵软发顶时,轻柔抚弄,动作轻缓,眸间透出些许晶亮。
她离开的方寸,他的世界寂寥无声,只余下寂静,再闻不见声响。
得以喘息的间隙,皆是无声的煎熬。
无以设身处地,无以感同身受。
他不觉生畏,畏惧她的逃离,畏惧她的安危、存亡。
他亲眼看她离去,步履间透着无言的决绝,倩影悄然退隐在山野间。
顷刻,荡然无存,查无所踪。
纵他唤出暗从,也无人知她下落。
他原以为,她已然决心离去,再不复返,却始终未曾离开。
他静待此地,等她归返。
他了然她心性,亦知她会折返。
故而,从不曾离去。
纵她决心弃他,他也甘愿等。
对于未知的赌,他并非稳操胜券,却仍旧赢了赌。
虽极为漫长,仍盼得她折身而返,折返而归。
他侧头俯于她胸口,眼睑微磕,迟迟未出声。
她稍显无奈,任由他环住腰身,紧锢着她,无以动弹。
无意瞥见林中少年,有些许愣神、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