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杰的腿脚不便,别的事儿做不了,读书写字没问题。于是本着人尽其用的原则,田文杰就成了景家学堂的第二位先生。虽说是第二位先生,其实已经基本取代了景先生在学堂里的绝大部分工作。
就这样,田文杰在景家继续住了下去。每日翻阅着景昭的藏书,待景昭闲暇时,就拄着拐去向景昭请教。他本来就是个聪明人。一旦不再钻牛角尖儿,整个人都变得鲜活起来。
景昭本就是爱惜田文杰的才华,见田文杰如此上进,又不似之前那么迂腐。自然对他的求教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日子这么平静的过着,田文杰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过上了梦想中的生活,可以什么都不想,不想过去,不想将来,只停留在此时此刻的每一天。
景昭的学识很快让田文杰佩服的五体投地,说不出是哪一天,田文杰开始对景昭以师父相称。景昭既不拒绝也不表态。这让田文杰心里时时忐忑,暗自琢磨,是不是自己以前太让人失望,师父看不上自己呢。
田文杰很羡慕云放,羡慕他轻轻松松的就被先生收到门下了。他自己也想像云放一样拜入师门,已经暗示了景昭好多次了,可是景昭迟迟不提起收他为弟子,田文杰摸不清景昭的用意,怕被先生一口回绝,也不敢贸然开口。
其实,景昭确实早就看出了田文杰的心思,不开口倒并非是对田文杰有什么偏见。只是芸娘生怕景昭收了田文杰为弟子后,他更赖在自己家里不肯走。于是建议说让他晚些再收,等什么时候田文杰回了自己家,再提起这件事。到那时,就算收了他为弟子,料想他也不好意思再搬回来。
景昭被芸娘的小心思弄得哭笑不得,但是显然娘子要比弟子重要。他还是要听娘子的。
于是田文杰就只能借口养伤赖在景家。不过这不妨碍景昭把田文杰当弟子使用。
景家学堂的小学子们也逐渐适应了景先生的风格。日常上课见到的往往是小景先生,云先生。田先生说起来还比小景先生和云先生大几岁,授课时板着面孔,倒是跟传说中的其他学堂里的先生更像一点。所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一日傍晚,景家的人都在前院纳凉。张大勇和小西匆匆的跑来,约云放和景昊去后山下套子打野兔。水瑶也想去,被芸娘制止了。
开玩笑,小姑娘家家的,跟着一群臭小子跑什么,乖乖的在她眼前待着。
张大勇看着水瑶不高兴的小脸,笑嘻嘻的掏出了一只知了猴递给水瑶。说:“瑶瑶妹妹,听说你想看知了猴变知了。可上次那只没变成,今天我又找了一只,你拿着玩儿吧。”
水瑶惊讶的说:“现在还能逮着知了猴呢,我哥哥说现在已经过了季节了。”
张大勇得意的说:“现在确实已经过了季节了,都快到秋天了。这只是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碰巧找到的。专门给你找的。”
水瑶伸过一只手指,让知了猴爬到她的手指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在门前的枣树树干上,此时枣树已经枝繁叶茂,枣儿也开始变红了。这只知了猴儿一动不动的趴在树干上,仿佛没有知觉一样。
水瑶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知了猴都没有任何反应,芸娘叫水瑶回房歇着,水瑶不肯,固执的站在树前,盯着那只知了猴。
芸娘没有办法,只好给她搬过一把小椅子,让她坐下看。
然后水瑶就那样呆呆地坐在树下,仰着脸,小手托着腮,一动不动的,仿佛一座小雕像。
田文杰拄着拐杖从房中出来的时候,眼前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尽量无声的走到了水瑶跟前,顺着水瑶的目光,朝枣树干看去。
一只深褐色的知了猴趴在枣树干上,小爪子紧紧的勾着粗糙的树皮。背部已经裂开了一条长缝,露出来的新的皮肤颜色有些浅淡,显得十分鲜嫩。
乍一看上去,像是一直纹丝不动,仔细看,却发现他全身都在颤抖,像是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背部,身体不停的抽搐着。新生的背部隆起了一个大包,在拼命的挤开那道缝隙。
眼看着,那道缝隙越来越大,已经能够看到新生的蝉的头部和两侧那黑黝黝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