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眸光微闪,缓缓闭上双目,神魂意志探出,感知着四周的波动。
很快,他便察觉到,在那塔顶之下,竟封印着一座巨大的魂阵,隐隐有黑色的死气在塔底徘徊。
“果然是这里。”
王平心中一动,前世的模糊记忆瞬间涌现。
风云宗,乃是昔年鳞族血脉转世之人所创,门中秘传的风云诀,实则是古老的噬魂秘法,能吞噬生灵魂魄,以助己身修行。
而这座石塔,便是风云宗真正的根基所在。
只不过,这一切的秘密,早已被大恐怖所污染,化作轮回因果的一环。
王平轻声呢喃,双目缓缓睁开,眸中寒芒一闪而过。
他不再犹豫,纵身掠入塔中。
塔内昏暗幽深,墙壁上镶嵌着几颗暗淡的夜明珠,散发出微弱的光辉。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血腥的味道,四周的石壁上铭刻着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透着阴冷邪异的气息。
王平屏住呼吸,缓步向塔底走去。
每一步踏出,耳畔都能听到微弱的哀嚎声,仿佛无数冤魂在低语哭泣。
“你来了……”
忽然,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塔底响起。
王平脚步微顿,抬眼望去。
只见在塔底中央,一座黑色石棺静静悬浮,棺盖半掩,一缕缕黑气不断从缝隙中溢出,化作无数狰狞的鬼影在空中游弋。
而在石棺旁,盘膝坐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浑身缭绕着浓郁的死气,眼眸深邃如渊,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
“风云宗三长老?”
王平眯眼打量,语气淡然。
老者缓缓睁眼,目光如刀,沉声道:
“你身上的气息……不像人族。”
王平冷笑:“你这副半人半鬼的模样,又算什么?”
老者嘴角微扬,露出森然笑意。
“敢来此地者,皆为献祭。”
话音未落,塔内阴风骤起,无数鬼影从墙壁中涌现,将王平团团围住。
王平神色不变,手掌缓缓抬起,指尖凝聚出一缕剑光。
“今日,我便送你归轮回。”
话音落下,剑光一闪而逝。
黑暗之中,鲜血溅落。
塔底的哀嚎声逐渐微弱。
王平负剑而立,淡然望着地上的老者尸体,转身离去。
这一夜,风云宗后山禁地,寂静如死。
但无人知晓,这片死寂之中,冥冥之中有一道更为幽深的气息悄然复苏。
王平缓步走出石塔,指尖剑光未敛,余韵未散,寒意透骨。山风呼啸,卷起衣角,仿佛在低语哀嚎。
月光斜洒在他身上,映得那青衫一半明亮,一半沉暗,恍若行走在生死边缘的孤客。
王平伫立在山崖边,俯瞰着云雾缭绕的风云山。
死寂的夜色中,暗流汹涌。
他没有立刻离去,反而缓缓盘膝而坐,闭目凝神。
神魂探入泥丸宫,意识星云之中,那枚布满裂纹的黑紫色记忆石块缓缓浮现,沉沉悬浮在星海中央。
“风云宗……”
王平心念微动,记忆石块微微震颤,缠绕其上的丝缕因果之线开始松动,露出内部的景象。
画面断断续续,仿佛蒙尘的古镜,映照出一个个支离破碎的片段——
风云宗建立之初,乃是由一位鳞族转世之人创立。
他本是极南冰川之中的一条锦鲤,渡劫成功,脱去鳞甲,化形为人,入凡世修行。
但血脉中的本能并未完全磨灭,随着修为日深,那隐秘的噬魂秘法开始觉醒,代代相传,直至今日。
“鳞族血脉……原来如此。”
王平心中一震。
怪不得风云宗的功法阴冷邪异,修行者往往伴生怪病,死后魂魄不散,反成养料。
这哪里是什么正道仙门,分明是一座供养恶鬼的血池牢笼。
而塔底那座黑色石棺,便是风云宗供奉的祖师遗骸。
以血养尸,以魂养法,以命养宗。
这是一座彻头彻尾的魔宗!
王平缓缓睁开眼,眸中寒芒一闪而逝。
前世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一片模糊中,依稀记得自己曾与风云宗交手,斩杀一名风云宗长老,夺得一卷残破的噬魂秘法。
那卷秘法,正是他后来成道的关键之一。
王平喃喃低语,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石塔上。
这一世,他虽未曾参悟噬魂秘法,但已踏入轮回的棋局之中,若任由风云宗延续下去,恐怕自己终究难逃被因果反噬的命运。
“既然如此,便让我亲手斩断这段因果吧。”
他缓缓起身,目光如刀,直指塔底。
王平脚步轻盈,身形宛如鬼魅般再次潜入塔内。
一路向下,越往塔底,阴寒之气愈发浓郁。
四周的符文隐隐散发出微光,驱散黑暗,但也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塔底的气息牢牢封锁其中。
王平指尖一抹,一缕剑光悄然没入墙壁,符文微微震颤,随即黯然熄灭。
屏障破开,扑面而来的死气几乎将人淹没。
石棺依旧悬浮在半空,棺盖微微震颤,仿佛随时都可能掀开。
王平深吸一口气,脚步缓缓踏前。
“因果未尽,轮回不止。”
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仿佛从无尽幽冥中传来。
王平冷哼一声,手中剑光一闪,直接斩向石棺。
“噗嗤!”
剑光劈入棺盖,溅起大片黑色血雾。
然而下一瞬,一只枯槁的手掌猛然从棺中探出,五指如钩,直抓向王平咽喉。
“早等着你了。”
王平眼底寒光闪动,反手一剑斩落,直接将那只手掌斩断,黑血飞溅,落地便化作滚滚黑烟。
“吼——!”
棺中传出一声凄厉嘶吼,似人非人,似鬼非鬼,震得塔内符文纷纷崩裂。
王平身形暴退,手中剑光连斩数道,将袭来的鬼影尽数绞灭。
“区区残魂,也敢逞凶?”
王平冷笑一声,抬掌一翻,一枚灵符脱手飞出,贴在石棺之上。
“镇!”
灵符瞬间燃烧,化作金光符文,牢牢压住石棺。
石棺剧烈震动,棺盖猛然炸开,一道枯瘦人影从中蹿出,周身缠绕着浓郁死气,双眸空洞漆黑,狰狞可怖。
“噬魂老祖?”
王平眯眼打量,心中暗自警惕。
这老怪物虽已死去多年,但残魂未散,借助宗门秘法和供奉鲜血,竟在石棺中滋养多年,如今已近乎半鬼半尸的存在。
“生魂……我嗅到了你的味道……”
噬魂老祖沙哑嘶吼,双目中黑光涌动,身形诡异扭曲,猛然扑来。
王平面色不变,手中剑光暴涨,一剑劈出,直接将其腰身斩断。
“死的东西,还想挣扎?”
王平冷声道,脚尖一点,直接踏碎了那残魂。
“轰!”
塔内符文彻底崩溃,死气消散,整个石塔轰然坍塌。
王平缓步走出废墟,回首望了一眼,那座曾供奉噬魂老祖的石塔,已然化作一片焦土。
夜色沉沉,山风呼啸,将血腥气息吹散。
“风云宗的因果,到此为止。”
王平低声呢喃,随即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去。
这一夜,风云山无人知晓,风云宗的真正根基,已被斩断。
但这仅仅只是轮回的开始。
因果的丝线仍在冥冥之中牵动,等待着下一场风暴的降临。
王平缓缓闭上双目,意识再度沉入星云之中。
黑紫色的记忆石块缓缓碎裂,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意识星海之中。
而属于王平的宿命,也才刚刚揭开冰山一角。
数日后————
烈日炽烈,天地间仿佛都被火焰炙烤,空气中弥漫着滚滚热浪,仿佛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黄土路面延伸至远方,视线尽头是一片模糊的绿意,似乎是唯一能让人心生希望的凉意所在。
少年名叫消炎,年约十六七,面庞削瘦,肤色略显黝黑,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浸湿了额前的碎发。他身材并不高大,甚至略显单薄,但那背上的黑色巨剑却比他的身体还要宽厚,仿佛一块沉甸甸的铁碑,压得他肩膀微微下沉,步履沉重。
“呼……呼……”
消炎大口喘息着,咬紧牙关,额角青筋微微凸起,每一步都深深踏入黄土之中,留下一个个沉重的脚印。每一次抬脚,尘土四溅,仿佛要将他的双腿深深吞没。
他的手掌死死抓住背带,肩膀被勒得泛红,露出细密的汗珠。但即便如此,他的眼神却没有半点退缩,黑色的瞳孔中隐隐透出一丝坚毅,像是烈日下被烤炼的铁石,虽饱经折磨,依旧顽强不屈。
消炎原本不过是风云宗一名杂役弟子。
自小父母双亡,被宗门执事收养,才勉强得以在风云宗中讨生活。可杂役弟子的身份,注定了他只能在宗门底层打杂,日复一日地扫地、挑水、劈柴,任劳任怨,却始终难以跨过那道身份的门槛,踏入修行的大门。
但他从未抱怨命运,心中始终怀揣着一个卑微却坚定的梦想——修仙问道。
哪怕一生碌碌无为,他也要尝试一次,哪怕是最微末的道法,哪怕只能炼体气血,他也要修行。
风云宗的弟子们常常对他嗤之以鼻,称他为“扫地炎”、“挑水郎”,在他们看来,一个卑微的杂役弟子,哪配谈什么仙道?
直到那一天,王平出现。
那日清晨,天光微亮,消炎如往常一般在宗门后山挑水,肩挑沉重的水桶,沿着崎岖小路步履蹒跚,汗水湿透了破旧的麻衣。
正当他走到山腰处时,一道淡漠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挑水十载,步履沉稳,气血内敛。你可愿随我修行?”
消炎猛然抬头,目光所及之处,只见王平身着青衫,负手而立,神色淡然,仿佛已在此等待多时。
那一瞬,阳光透过枝叶洒落在王平身上,将他的身影映得如同谪仙。
消炎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位宗门中的传奇人物,半晌说不出话来。
王平并未催促,只是静静等待。
良久,消炎猛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石板之上,声音嘶哑而坚定。
“弟子愿随师尊,誓死不悔!”
从那一刻起,消炎便成为王平的开山大弟子,也是唯一一位弟子。
拜师之后,王平未曾传授半点道法,反而赐予了消炎一把足有千斤重的玄铁巨剑,命他每日背剑行走山路,直至能够如履平地。
这一背,便是三年。
三年间,消炎每日从后山挑水归来,再背剑走遍宗门每一条山路,无论风雨,无论寒暑,从未有一日懈怠。
弟子们依旧嘲笑他,称他是个背剑的傻子。
可消炎始终不曾反驳。
他只是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
“师尊让我背剑,必有他的道理。”
黄土路尽头,一座破败的茶棚静静矗立。
消炎迈步走近,将巨剑从背上缓缓卸下,重重插入地面,泥土开裂,溅起大片尘土。
茶棚中的旅人纷纷侧目,露出诧异之色。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少年,竟能背负如此沉重的巨剑走上数十里。
“老板,来碗凉茶。”
消炎随手掏出几枚铜钱,声音平静而沙哑。
老板忙不迭地端上一碗凉茶,目光忍不住落在那柄巨剑之上,眼中满是惊疑。
消炎接过茶碗,一口饮尽,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顿时将胸腔中积蓄的热气压了下去。
他抬起袖子,随意抹去脸上的汗水,重新背起巨剑,默默继续赶路。
直到他走出很远,那茶棚中的旅人才低声议论道:
“这少年究竟是何人?”
三年修行,消炎未曾出手过一次。
可他的脚步越来越稳,呼吸越来越绵长,气血愈发雄厚,身体仿佛一块被千锤百炼的铁石,隐隐透出一丝厚重锋芒。
王平从未夸赞过他,但每当夜深人静时,王平都会遥望后山,眼中露出一丝欣慰。
这世间大道万千,唯有苦修不欺人。
“我这一生,或许只能教出一个弟子,但若有一天他能以力破道,踏碎青天,便足矣。”
这一路,注定崎岖艰难。
可少年眼中的火光却从未熄灭。
烈日之下,他缓缓攥紧剑柄,脚步一如往常般沉稳。
“师尊曾言:背剑十年,剑自出鞘。”
“我背了三年……剑,快要出鞘了。”
黄土漫漫,少年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没入天地之间。
两旁零零落落的矮树枝叶稀疏,偶尔一阵干燥的热风吹来,卷起尘土,使得整条路都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之中。
在这无垠的荒凉中,一道踉跄的身影缓缓移动。
消炎背负漆黑巨剑,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脚步虚浮,额角汗水顺着脸庞滑落,滴在泛白龟裂的泥土之上,瞬间被炙热的土地蒸发,化作丝丝白气。
那柄奇异的漆黑巨剑,几乎与少年等高,剑身宽厚,剑刃微钝,表面布满了一道道晦涩难明的纹路,宛如远古时代留下的符文,隐隐透出淡淡的玄奥波动。
剑身漆黑,似能吞噬阳光,表面偶尔有一缕暗紫色光芒自剑纹中浮现,如同沉睡的凶兽,在炎热的空气中缓缓喘息。
“呼……呼……”
少年重重喘着粗气,嘴唇干裂,胸膛剧烈起伏,体内的灵力流转缓慢,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禁锢。
“这鬼东西……到底是什么?”
消炎咬紧牙关,低声咒骂,声音嘶哑。
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体内那本就微薄的灵力,正在被漆黑巨剑以极其缓慢却不可抗拒的方式吞噬。
三年来,王平从未向他解释过这柄剑的来历,只是让他每日背剑而行,走遍风云山脉的每一个角落。
起初,消炎以为这不过是师尊磨炼他的意志,直到第一天背起这柄剑,他才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
这柄剑,仿佛是一座黑色牢笼,将灵力禁锢,甚至连血气流转都变得迟缓。
在这柄剑的压制下,哪怕是最简单的行走,都变成了一场煎熬。
他不知道师尊为何如此笃定,但他明白,自己绝不能放弃。
牙关一咬,消炎猛地双臂一撑,强行从地面爬起。
“呼……”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坚定。
缓缓盘坐在树荫下,调息片刻,努力驱散身体的疲惫。
然而,他体内的灵力依旧如同泥泞中的小溪,缓慢且凝滞。
这柄剑,不仅在压制他的修为,甚至连肉身气血都被一丝丝吸摄。
但在沉厄压制的同时,消炎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气,正在被极其缓慢地炼化。
这种炼化,极为细微,甚至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
只有在极度疲惫之时,才能隐隐感受到气血中生出的一丝淡淡精纯之力。
盘坐片刻,消炎缓缓闭上双眼,摒去杂念。
体内微薄的灵力缓慢流转,像是烈日之下奄奄一息的蜉蝣,在筋脉中艰难前行。
他按照师尊传授的《炼骨诀》,默默运转灵力,任由气血随着呼吸缓缓流转,滋养筋骨。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随着灵力周天运转,少年周身渐渐腾起一缕淡淡的白色雾气。
但就在这时,背上的巨剑微微一颤,一道玄奥的剑纹悄然亮起。
嗡——
一股奇异的波动缓缓蔓延,直接将体内灵力死死压制。
灵力运转骤然停滞,仿佛被什么力量硬生生打断。
消炎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额角冷汗直冒。
“又来了……”
三年来,每当他尝试运转灵力,都会被这股无形的压制所阻断。
而这,正是王平对他设下的另一道磨炼——剑炼血骨,禁绝灵力!
这一剑,封绝灵力,炼化血骨。
十年之内,若无法打破剑中压制,消炎终将泯然众人,沦为废人。
但若熬过这十年,血骨精纯,肉身淬炼至极致,哪怕灵力低微,也能以力破道!
王平曾言:“大道三千,力为尊。以力破道,虽入门艰难,却能超凡绝尘。若你能承剑十载,将来纵使灵力尽废,亦可一剑断山河!”
许久,少年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中透出一丝倔强。
“剑压灵力?吞噬气血?那又如何……”
他缓缓起身,重新背起漆黑巨剑。
每走一步,身躯都在微微颤抖。
但他没有回头。
这一刻,尘世中无人知晓。
三年之后,这个默默背剑而行的少年,将以血骨之力,横扫九州,踏破天门!
(第218章到此结束,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