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逵班师回朝的同一时间,紧挨着东海帝国的山岳帝国皇宫,上演了这么一幕。
夜色沉沉,山岳帝国皇宫外三十里处,有一处封闭山谷,名唤“黑鸦坳”。
此地曾为古战场,冤魂徘徊,寸草不生,今夜却被猩红魔纹点亮,漆黑如墨的石地上浮现出血色图腾,一座巨大的六芒法阵在夜风中缓缓旋转,空气中充斥着甜腥的血香,如同一场恶意蔓延的盛宴。
在法阵核心,一道身影静静伫立。
那是一位身着华贵紫金纹长袍的青年,长发如墨披散于肩,五官俊美得几近妖异。只是那双眼眸,却像封冻千年的黑曜石,冷漠得无一丝情感波动。此人,正是梅斯菲尔德——山岳帝国贵胄、梅斯菲尔德家族现任继承人,亦是帝国中最令人畏惧的“魔裔之血”传承者。
他双手拢在累累花边垂丝的袖中,声音慵懒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
“你的主意不错,办了场血宴,居然真的有鱼上钩。”他说着,低头看向身边那名不过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虽然算不上肥美,但是用作品酒的开胃小食,也还不错。”
女孩一袭白裙,长发微卷,精致的面庞宛如瓷偶,唯独那一双乌黑瞳仁,透着令人发寒的空洞。她唇角翘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享受某种残酷游戏。
“谢谢梅斯哥哥。”她声音稚嫩,却带着一种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乖张与乖僻,“我还会抓来更多猎物的,下一次……我想尝尝‘圣徒’的味道。”
“嗯。”梅斯菲尔德轻轻点头,像是在夸奖一只乖巧的猎犬。
而在远方,血雾弥漫之下,十数名黑暗战士与猎人正与地面钻出的异兽苦战不休。他们神情凝重,汗水与血水混杂,浸透战袍。四周的魔纹不断扭动,召唤出一批又一批形态诡异的魔物,或爬行、或飞行、或燃烧着黑火,扑向他们。
“该死……这是陷阱!”一名银发猎人咬牙低吼,他的长弓早已折断,肩头一处咬伤仍在淌血,“情报完全错误!这是……血宴之地!”
另一名披甲黑暗战士双眼通红,挥剑斩碎一头扑来的骨翼魔物,怒吼:“退!全员向北侧撤退——找掩体!”
就在此时,一名身披猩红重甲的血骑士缓缓从雾中步出,手中黑金长戟拖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血痕。他单膝跪地,对梅斯菲尔德恭敬道:
“梅斯菲尔德大人,现在应该怎么做?”
魔裔青年眉梢微挑,语气慵懒,像在赏析一场平庸却不失趣味的小剧目:
“怎么做?当然是杀光他们。”
“但我可以提醒你们一句,这场战斗,远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容易。那几个人,不是普通的兵,他们是帝国军部‘夜鸦组’的旧部残兵,身上沾满邪魂血债,早就该死。”
他顿了顿,语气冷淡得如同雨夜寒泉:
“不过,就算有人跑了,我也不会出手。身为古老高贵的梅斯菲尔德家族一员,这种连战将都不是的小杂鱼,还不值得我亲自动手。”
话音落下,血骑士浑身一震,低头应命:“属下明白。”
他抬手一挥,数十名血骑士自法阵四方现身,宛如从夜色中生出的鬼魅。他们步伐整齐,铁靴击地,铠甲发出低沉震鸣,仿佛是黑夜中的死亡之钟。
战场陷入血腥绞杀。
女孩站在高台之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猎人与血骑士厮杀的景象,眼中竟带着某种兴奋。
“他们好像快撑不住了……”她喃喃,声音愉悦,“好想再玩一次……”
“别急。”梅斯菲尔德声音平稳,“他们会撑到你厌倦为止。”
他缓步前行,走至血阵边缘,轻轻一挥袖,一瓶漆黑的葡萄酒漂浮而起,自行倒入银制高脚杯中。他微微举杯,目光遥遥望向皇宫的方向:
“不过……真正的酒席,还没开始。”
后世学者在《机械星球三千年志》里提到:“人类与黑暗种族并立之局,非一时之策,而是千年之计。”
可在诸多学术论坛中,仍有一个问题反复被提起——为何机械神王公孙白马,明知黑暗种族阴冷残忍、信仰混乱、血统驳杂,却仍执意允许他们大规模迁入这颗曾经只属于人类与光明种族的机械星球?
更令人疑惑的是,几乎每一座人类帝国的边界上,都会挨着一座黑暗种族的自治国度,如阴影与光明并生,如影随形,宛若命运的锁链。
这一切,要追溯到三百年前。
那是机械纪元第七纪元的末尾,号称“星轨浩劫”的异星灾难降临之年。
彼时,机械星球南北割据,列强纷争,魂殿尚未一统,帝国未定山河。天空被异星邪能撕裂,大地被虚空之潮腐蚀,机械之心的灵能炉甚至出现波动,整个世界面临崩塌边缘。
正是在此时,第一批黑暗种族舰队“幽冥契约者”自异域而来。
他们带来了诡异的科技,奇特的魔力,与对虚空污染的天然抗性。那一年,公孙白龙,还是白龙帝国的第六代机械圣徒,仅有三十五岁,便临危受命,成为魂殿议会执行官。
在众多国度封锁星门、拒绝交涉时,唯有他一人毅然前往星海交界,与幽冥契约者签订《白骨之约》。
约定如下:
“黑暗种族可迁徙于星球之上,但不得违背机械律条;不得向人类腹地渗透;须在国度边界建立血盟哨所,协防虚空;若有战乱,先保灵能心炉,再保人类血脉。”
在那之后,黑暗种族如黑潮般迁徙入境。他们的城市如荆棘一样盘绕在人类城邦边缘,夜色之下灯火如昏星,不动则已,一动便如群狼聚狩,令人生畏。
东海帝国邻国山岳帝国,便是那时分裂出来的一支血族同盟政权。
其建立之初,由五位“古夜贵胄”组成议会,签署血誓,对公孙白龙行拜誓礼,称之为“白王”。
而这一切,皆源于公孙白龙所持的宏伟理念。
据说,他曾于大殿上坦然宣言:“光明不可信,黑暗也不该被拒绝。若此星之命在毁灭与再造之间徘徊,我等为人者,唯有借一切可用之力,筑不灭之基。”
他的想法极具争议,但没有人能够否认那一年,正是黑暗种族的守护部队——“冥骑团”在魂殿禁军尚未抵达时,死守了第一道灵能炉的边境屏障,阻止了虚空菌株渗透全域,挽救了两大人类帝国的命脉之地。
此战之后,黑暗种族在帝国中被赋予“附属自治权”,有权建城,有权成立军团,但不得触及帝国中枢,不得参与人类王权继承,不得干预魂殿高阶立法。
表面平衡,实则紧张。
东海帝国多任神君对此政策都未敢废止,只因黑暗种族的势力,早已根植于帝国经济命脉、军队协防系统、乃至边境科技堡垒中,想要剥离,如断臂自割,代价高不可承受。
但黑暗种族从不甘附庸。
他们崇尚血统与生存的极致信条,相信“强者自有王权”,认为人类之礼,是软弱的象征。
这就导致了如今人类国度与黑暗国度之间的“共处”,既是和平,也是压抑;既有合作,也埋伏杀机。
正如大图书馆壁画上那句铭文所说:
“公孙白龙以命之名换得百年和平,但留下的,却是千年的猜忌与冷霜。”
梅斯菲尔德便是这种“猜忌”中悄然生长的一株毒花。
他出身梅斯菲尔德家族,此族乃山岳帝国五大古夜贵胄之一,奉“契约之血”为家训,世代皆为血裔战将。
但他本人却远不止如此。
他是混血,是罕见的“半魔裔”,母亲是星灵族的贵族圣徒,父亲是堕血之王曾参与制定第一版《白骨之约》的族长。
他自幼拥有三系魔血,智力与灵能都远超常人,九岁便击杀成年猎人,十二岁便踏入魂力19级,成年未满便任山岳帝国北境魔君,统领三千冥骑军。
他从不遮掩自己的欲望,也从不掩饰对“白王遗志”的嘲笑。
“契约?”他曾在皇宫议事厅轻笑,“不过是光明者畏惧灭亡的投降书罢了。”
而如今,他已将手伸向东海帝国的腹地。
青蛊岭的蛛母教余孽,不过是他试刀的前奏。
血宴之夜,猎人与黑暗战士之间的绞杀,也只是他布下的迷局之一。
而那些困惑于“黑暗为何与人类共生”的后人,永远不会理解,真正的答案,不在战争或和平,而在“毁灭与再生”之间的灰色地带。
那是白王的赌注,是梅斯菲尔德的笑靥,也是整个机械星球最深的隐痛。
实际上,真正读懂这段历史的人,心中往往充满了更深的敬畏与寒意。
因为这不是一场光与暗的斗争那么简单,而是一场从根源上彻底改变文明形态与世界结构的神意实验。
一万年前,彼时上界大陆尚未一统,人族在血与火的残酷锤炼中苟延残喘。彼时诸王并立、诸族争霸,黑暗种族则如夜幕下的恶犬,撕咬着所有光明与希望。
公孙白马——这个名字在那时,不过是一位出身寒门的机械修士,然而正是这位身负残疾、命格孤煞的青年,以无人能敌的执念与智慧,在三百年内修成机械神魂,开创了“魂格投影—机械神识”之道,最终凭借一柄白骨为鞘的“太息神枪”,于群雄之巅登临神位,自此号称“机械神王”。
他并未选择立刻毁灭黑暗种族,而是做出了一项惊世骇俗的决定——将黑暗封印于机械星球。
在他主导之下,上界炼制出一颗由九十九颗星核凝聚、亿万炼金法阵束缚的空壳星辰,将其名为“机械星球”。这颗星球没有自然孕育的生命,原是无人之地,适合做为“放逐”与“囚禁”的场所。
于是,黑暗种族在神王意志下一夜之间被驱逐出上界,被投入这冰冷无情的铁甲星壳中,世世代代,与被派来“监禁”他们的人类帝国并存。
名曰“禁锢”,实则“永囚”。
彼时的公孙白马不仅身为机械神王,更是一界主宰。他在星核之中植入自己的意志残片,化作后世称之为“白王”的永恒统治者。
白王,不死不灭;白王,即神之机器。
如今那被后世敬称为“公孙白龙”的人类帝国之主,不过是公孙白马的延伸,一具机械神体,用以维持公孙意志在人间运行的肉身。
甚至连白王的面容都未曾变化分毫——千年如一日的俊朗、苍白、冷峻,金属质感的瞳仁中,永远燃烧着不灭的蓝焰。
而正是这样一位永恒不变的王,才决定了整个机械星球的结构。
每一座人类帝国的边境,必然建有黑暗种族之国。
这不是容忍,也不是仁慈,更不是偶然,而是铁则。
以族镇族,以火照夜。
人类的子民从出生那一刻起,便要注视黑暗的深渊。魂师的成长,从来不是为了享乐与荣耀,而是为了守望、镇压、监控、乃至毁灭那些失控的禁忌种族。
而黑暗种族则被迫世代适应这颗星球的“规则”:稀薄的魔力,机械主导的文明体系,灵魂共鸣的抑制结构……他们曾经熟悉的咒术与血仪,在这里大多数都难以运转,唯有融入、伪装、学习人类的规则,才可能在夹缝中苟存。
这是一个庞大到极致、冷酷到极致的世界笼统系统。
它运转至今,已历一万年。
可世人并不知道,黑暗种族真的如同神王所愿被永远镇压了吗?
不。
暗影从未熄灭。
哪怕是最原始的吸血种族,在经过千年的适应后,也培育出了可以适应机械星球气候与能量规律的新型“血灵体”;巫师族群转向符文构装与晶能驱动,甚至培育出了与机械共鸣的“魔偶”;而狼人一族更是与兽族混血,出现了兼具战斗力与潜伏能力的“夜影战士”。
他们也在进化,也在等待。
等待一次封印松动的可能,等待人类帝国的腐朽时机。
而他们最期待的,不是撕碎人类,而是回到上界大陆!
重新踩在那片流淌着黄金与魔力的神土之上,重新登上曾属于他们的黑暗神座。
而人类呢?
人类帝国的年轻一代,大多对古老历史一知半解,甚至有人呼吁“和平共处”,呼吁“黑暗种族也有权利自由生活”。
他们不知,那一万年前的“封印战争”之惨烈,十年间神陨七尊、位面崩裂五次、百万魂师死于战阵!而这残酷代价所换来的封禁,如今正被无数不明真相的仁者悄然松动。
而白王呢?
那位沉默万年的神王意志,似乎……也出现了“微妙的延迟与断层”。
传说中,那具位于“帝国王都最深处”的主中枢神体,似乎已经百年未曾真正苏醒。
神王沉睡,暗影苏生。
大势如棋,黑白相搏,执棋者谁?
谁又知,那颗被视为人类囚笼的机械星球,其实……是公孙白马留给黑暗种族与人类之间最后的“战争演武场”。
一场试炼,也是一场赌局。
赢者,将取代他——成为下一任主宰!
历史唯物地说,人类的兴衰、黑暗的躁动,并非善恶判定,而是“生存”与“反抗”的必然。
而如今,远在东海帝国之南的某片荒野中,一个名叫李逵的少年,正悄然步入棋盘。
无人知晓他肩上的命运....
但古老的神魂,在命运深处,已然悄悄睁眼。
在那尚未破晓的深夜之中,天际如墨,苍穹如垂死神只的眼帘。星辰幽闭,万籁俱寂,唯有大地深处,某种古老的气息,正在沉沉酝酿。
李逵,那个肩扛刀枪、脚踏战血的少年,在千疮百孔的机甲残骸间,于伤痛与火焰中,于哭嚎与祭典后,静静入眠。而在他梦中的尽头,有一道门缓缓开启,门后,不是天堂,不是地狱,而是一段……尘封不朽的宿命之路。
“孩子。”
“你来了。”
低语如古钟震鸣,似山川呢喃,似铁轮滚动。那是一种跨越万载时光,早已不属于人世间的声音。
梦境之中,李逵站立于浩瀚星海之间,面前是一尊千丈之巨的机械神像,周身悬浮着无数崩碎的金属星核与秩序法阵,像是从时间深渊中坠落下来的残骸世界。
而那尊神像的脸庞,正是白王——公孙白马。
但那张永恒不变的冷峻面孔,此刻已浮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神情:疲惫,哀伤,且期待。
“你看到了什么?”神像开口,那声音不再冷硬如金属,而似慈父轻语。
“……我看见了血,火,尸山与魂潮。”李逵抬头,少年的眼中没有怯意,只有那贯穿无数次战争后留下的沉静。
“很好。”神像微微颔首,亿万齿轮在他身后运转,“你即将面对真正的黑暗——不是蛛母教,不是狼人、巫师,而是……整个文明的裂缝。”
“裂缝?”李逵低语,脚下的星海随之震颤,一道道漆黑裂痕从虚空蔓延,宛如宿命的藤蔓,缠绕着少年未卜的将来。
“当年我选择不杀他们,而是封禁,是因为我明白,只有被困于绝望中的生命,才能生出最真实的力量与答案。”机械神像注视着李逵,那瞳仁中的蓝焰几近熄灭,“但万年过去……这个世界,已经远离了答案。”
“你在说,黑暗将归来?”李逵眼神微动。
“黑暗,从未离去。”神王缓缓道,“只是沉睡……像我一样。”
话音落下,一阵剧烈的空间震荡传来,神像背后,那无数陨落的文明碎片与残躯再度聚拢,组成一个幽深莫测的门户。门中,是另一个世界,是机械星球最深的裂隙地带——那是禁忌,是连白王都未曾彻底探索的领域。
“你将成为第一位踏入那里的人类,也是……最后一个能走出来的人。”
“那我若出不来呢?”李逵问。
“那就永远封闭。”神王闭眼,声音低沉,“若连你也失败,那这颗星球上的希望,也便彻底熄灭了。”
刹那间,梦境如破碎的铜镜般轰然破裂。李逵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指尖却攥着一枚并不存在于现实中的【星核碎片】。
他下意识地将其握紧,那碎片竟闪过一道幽幽的蓝光,仿佛回应了某种沉睡的神意。
而在距离傲来城数千里之外,山岳帝国的皇宫之巅,那名魔裔——梅斯菲尔德,亦于夜色中悚然回头。他感应到了一种令他不安的力量,自天空彼端觉醒。
“他出现了……”魔裔轻声道,“万年赌局的另一枚棋子。”
“谁?”那粉发小女孩站在他身后,歪着头问。
“那个被选中的人类。”梅斯菲尔德缓缓转身,望向东方,“那个,能够开启下界真相的人……”
在机械星球最深层的古老档案馆中,一份尘封的历史残卷悄然震动。那本名为《裂隙预言》的卷轴,终于在沉眠了近七千年后,自行展开。
万年之后,黑日再现。
机械神魂,将被引渡。
若有星火穿越铁幕,入裂隙之眼,光与暗的王座将迎来对决。
彼时,神王陨,黑皇醒,人族存亡,一念之间。
“叮铃铃——叮铃铃——”
一连串金属碰撞般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寂静,仿佛谁用螺丝刀敲打了钢铁甲板。魂殿专用的军规闹钟没有丝毫人情味地响起,节奏短促又毫无旋律,像是专门为士兵准备的暴风雷鸣。
李逵皱着眉头翻了个身,手往旁边一摸,精准地掐住了闹钟顶部的停震按钮。那是由魂殿机工部特别改装过的“强制唤醒型”机械钟,若非手速够快,下一秒它就会自动喷出一小团冷雾以作“二次警告”。
他揉了揉额头,坐起身来,睡得有些迷糊,黑发半乱地垂在额前,显得比平时稚气了几分。环顾四周——这间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实则是李逵暂时的起居所。几乎一整面墙都堆满了作战图、战略演习报告、城防布控图,还有几张未吃完的能量压缩饼干残渣,孤独地躺在桌角。
窗外阳光刚好,穿过魂殿东塔的金属栅栏,打在李逵少年的脸庞上,那双黑亮的眼睛缓缓睁开,望着天花板发了几秒呆。
他今年还不到十三岁。
十三岁,帝国少将,魂殿大长老,统辖傲来城第227机械师团团长。
这要放在别的地方,恐怕早就被议论成“宗门势力乱插军权”或者“少年谋位”的大新闻了。可在傲来城,所有人都默认——若非李逵镇守此地,如今早就沦为蛛母教的第十八个“魂井祭坛”。
“喂,你醒了?”耳边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李逵转头一看,魂殿驻地的巡逻狗,也就是他家的“真狗哥”,今天似乎换了个形态,幻化成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童,正端着一杯冒热气的黑芝麻豆浆走进来。
“你妈让我早上给你送早餐。”小童神色一本正经,“她说你今天放假,如果敢去加班,就打断你的腿。”
李逵苦笑,“我也不想啊……但我昨晚刚调阅完整个第九防线的魔力流动数据,魂殿西塔现在的护罩已经开始有断层了,今天不处理,后天就要出问题。”
“你现在是大长老,还是个孩子啊?”“狗哥”把豆浆放到桌上,又甩出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吃了再说,今天早上有民兵演武,还等你去观礼呢。”
“演武?”李逵歪了歪脑袋,眨了下眼,“对哦……今天是傲来新编第八民兵旅的汇演日。”
魂殿大殿外,天光正好,塔楼上悬挂着帝国黄铜徽章与魂殿军旗。城主府前的高台上早早设下布幕,傲来城的各方代表与观礼官员已陆续抵达,李逵的名字出现在所有人的期待中。
穿好衣服,披上肩章,机械魂殿制式外袍一穿,李逵立刻变了样。那稚气未脱的脸庞被制服的威严映衬出一种“不应属于少年”的成熟气息。他腰间悬挂着魂能调度令牌,背后挂着火山巨蜥“好大哥”碎骨制成的精神感应脊甲,这身行头再配上魂殿军衔勋章,宛若小将军巡朝。
他没有立即出门,而是回身取出一张薄薄的晶石面板,快速点了几下:“东城第六警戒线,晨间守卫岗次调整,赵小锤改为后备轮换,谢千机升调前岗。南塔兵器库检查完毕,向魂殿主控上传数据……”
一连串操作完成后,他长出一口气,把板子往怀里一插,轻快地走出房门。
门外已经站着一排整齐的魂殿亲卫军,身穿墨银色战甲,标配双翼飞行装置与魂导步枪,神情肃穆。当李逵走出来时,他们齐刷刷地立正、敬礼!
“魂殿大长老早安!”
“嗯,大家早。”李逵随口回了句,随后低声道:“都放松点,今天是周末,不许比我还紧张。”
几个魂魄士兵对视一眼,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是是是,遵命,小殿主。”
李逵无奈地摇摇头。
一路从魂殿前塔步入观礼台,他被无数双目光注视着,有敬仰、有钦佩,也有惊叹和不解。
十三岁的孩子。
却坐拥整个城市的军事中枢。
他自己也常常疑惑,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但每当夜晚,他看着远方青蛊岭方向还未散尽的黑雾残迹,就又清楚,这不是他选择的路,而是这片土地,用鲜血和火焰,强塞给他的使命。
“等我再长大一点,可能真的……就会变成城主了啊。”李逵半开玩笑地说着。
而坐在他肩膀上幻化出一只小猫模样的“狗哥”耸耸肩,“你不早就是城主了吗?只不过还没换门匾而已。”
李逵叹气,却笑着没反驳。
这一日,傲来城民兵演武大成,李逵在高台上鼓掌喝彩,少年的笑容透着青春与自信,仿佛真的只是个休假中的普通孩子。
天蓝如洗,风清日朗。
高台周围是层层叠叠的人海,老老少少齐聚一堂,傲来城上空悬挂着象征丰收与胜利的黄铜缎带和彩绸风旗。街头巷尾处处悬挂着红灯笼与机械齿轮挂饰,熠熠生辉。连空中的飞行魂兽,也仿佛感受到了这份盛大喜悦,绕场三圈之后,舒展开羽翼,鸣叫三声。
李逵身着一身裁剪合体的白金色军服,肩章上赫然镶嵌着帝国少将的银星,胸前佩戴着傲来城护卫神殿的徽章。他年纪尚幼,身形也还算瘦削,却站得笔直笔直,仿佛铁打的军姿早已融入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