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辈子,我除了对不起奶奶,其他最对不起的就只有曹操了。
他性子急,对学生确实是真心的。
当时还带着全班同学给我捐款,说我天生读书的料子,不该因为奶奶放弃。
人家可以带着妹妹上学,我也可以带着奶奶。
可他不知道,我家的事情,不只是经济问题。
我这会碰到他,都没脸见他……
他却对我记忆很深,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说要去看我奶奶,又问奶奶身体怎么样。
却没有再问我最近做什么,估计也是知道我在做什么,怕我尴尬的吧。
我都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敷衍的回答着。
一直到电梯来了,他进了电梯后,摁了最上面的肿瘤科,我心头立马咯噔了一下。
第一次正视的看向他,确定不是他后,顿时重重的松了口气。
好人有好报,曹操这种好老师,应当不至于得癌症吧……
见我瞥着他,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你师母,肺癌晚期,这是第四次化疗了。她还记得你,待会你有空,就上来看看她。”
我顿时心头一酸,师母也是顶好的人。
我高一才来的月经,当时吓得都懵了,就是师母带我去宿舍,教我怎么换洗的。
那么好的人……
我一时也有点萧索,朝他点了点头:“我先去处理点事情,马上就来。”
等到了男科开电梯门时,曹操还郑重的告诫我:“一定要来,你师母真的惦记着你。”
我出电梯时,又忙交待了病号,又再三强调:“你一定要来啊,她惦记着你呢,一定要来……”
记得几年前,他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说学生不该死读书,要有生活,带我们搞野炊,搞晚会。
带我们全班翘晚自习,包场给我们看电影……
可现在,看上去沧桑得不行,四十岁不到的人,就这样哆嗦哆嗦的。
我再次郑重的点头应承。
舅舅脱阳,却依旧没醒,医生说他可能经历了重大打击,不愿意醒过来。
我不敢让刘宇辰单独和舅舅呆一起,带他去和苏秦汇合后,又去外面买了个果篮,这才去了顶楼的肿瘤科。
相比于康复科的冷清,这里连走廊都住满了人。
一个个都是痛苦的病态,手上插着留置针,头顶大部分都戴着帽子或是假发。
我到师母病房时,她正在呕吐,曹操给她摁着左臂,那里正鲜血直流。
见我来了,曹操有点不好意思,示意我坐。
可这是四人病房,旁边住的是一个同样的患者,情况看起来也挺严重的,正躺在床上低声的呻吟,连个陪护都没有。
我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师母。
她以前是个标准的英语老师,精致、爱美、洋气,衣服一天一套,从不见重样。
人也温柔可亲,当初还给我买过衣服。
现在整个人都因为化疗,变得浮肿苍白,连眉毛都掉光了,吐得惨无人色。
被曹操摁着的那半条胳膊,全是打留置针留下的青紫的痕迹,有的地方都积着淤血。
等她吐完了,我见曹操摁着冒穴的针眼不敢松,忙抽了纸巾给她擦嘴,又端过桌上水杯给她漱口。
她清理好后,躺在病床上,重重的松了口气,朝我道:“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我看着她,有些愧疚。
刚辍学那会,还经常有同学来找我,或是关心,或是质问,或是骂我不争气。
就连同学群,也不时提到我,说我对不起曹操的器重。
后来我就退了群,不再和同学们联系了,所以师母病得这么重,我都不知道。
只是看着师母这样,我那些在白事场合伶俐的场面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反倒是她,朝曹操摆了摆手:“我记得施行云爱喝可乐,你去给她买一瓶,我跟她说说话。”
我听着一愣,这是要支走曹操,有什么话单独和我说。
于是也没有虚情假意的拒绝,就让曹操去了。
等他一走,师母一把扣住我手腕:“我听说你在做些白事,有个事想问你,烧替身真的管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