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众嫔妃从皇后宫中请安出来,温映池借口去给太后请安,和穆晏清碰了面。
穆晏清没听出那段第三视角的故事有什么不妥,温映池才是那个同时了解易桂华和皇帝的人,问:“皇上见了,娘娘怎会觉得皇上真的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温映池说:“按皇上的性子,若是不见,咱们反而拿不准意思,这大概是皇上心中还信得过贵妃的。可皇上不但见了,而且厚待她们母女,这就是欲盖弥彰了。”
穆晏清不禁真心欣赏一番,心道,温映池你有这么高的手段进入后宫,什么荣宠拿不到啊,何苦就死心眼盯着一个顾甯川和易桂华呢?
“妹妹,苏颜的死已是我们错失良机的一次遗憾,但凡当时不手软,也许晔妃娘娘也不会……“
穆晏清心中一阵触动,说不清到底这是不是后悔,是不是遗憾。但此后是真不能一再放任这样的反派。
穆晏清特意将对温映池的称呼改了,说:“姐姐比我更知道贵妃,接下来如何,都听姐姐的。”
温映池终于漏出一点笑意,说:“敬贵妃自命不凡,自觉皇后也比不上她。妹妹,让这种人毁掉并不难,一路由着她自大狂妄,眼看她作茧自缚困住自己就可以了。”
穆晏清顿了一瞬,“那……就听姐姐的了。”
穆晏清其实听不懂,温映池绕得这么文绉绉,到底要干什么,但是反正对这位临时盟友并非全然信任,温映池愿意说人话让她听懂也行,她若要卖关子假装神秘,穆晏清也不着急。
反正目标一样。
几阵风雨过去后,什么人心飘摇和花开花落都没了踪影,京城的盛夏就这样一下过去了。八月的中秋宫宴比往年都奇怪了些,所有人心照不宣,又都在努力演着不温不火的团圆愉快。
李煜玄时常看着满月高挂的夜幕,黯然神伤。
穆晏清本想借皇帝的“触景伤情”场面发挥一把,去惹易桂华赏一顿巴掌下来,易桂华却不上当,明明满脸写着“把你剥皮抽筋”,行动上又按捺得住,显然是谨记今天不是亮威风的时候。
穆晏清还在琢磨着“拿大女主剧本的反派不好打”的时候,温映池出手了。穆晏清一边卸了几支故意讨人嫌的钗子,好让头皮松一些,一边兴致勃勃地嚼着零食看戏。
一位浑身高定的贵妇过去给易桂华敬酒,两个人一番相谈甚欢之后散开,易桂华脸上的得意和高兴根本按捺不住。反派总会在得意忘形的时候潜意识去看看对手在干什么,于是,易桂华一看过来,穆晏清早就准备好的“我要坏你计划”的眼神及时登场,她登时冷下脸来,眼神中的警告一晃而过。
顾甯川等人群都各自走散去赏月了才敢靠近过来,按了一晚上的心惊胆战此刻全写在脸上。可看见穆晏清正安然无恙地沉思什么,心里的责怪到底没忍心说出来。
“你和敬贵妃过的这一招又是什么?”
“娴嫔是传了假话,让人以为贵妃有意结亲,贵妃很吃这一套,果然还一直惦记着宝贝儿子娶哪个老婆呢。她聪明及时消停下来不要紧,我们来个顺水推舟就行。”
顾甯川在御前走动的时间长了,一眼就认出刚才去敬酒的是哪位功勋赫赫的国公爷夫人,细想了一番,说:“你是想引她又向皇上请旨?皇上还没从晔妃的事情中缓过来,不会轻易答应的,贵妃也不是冒进之人。”
穆晏清说:“若是以前,她当然不会冒进。但太子抢了头彩,皇后让她丢了一次面子,敬贵妃不会容许自己再丢第二次脸。”
顾甯川没从三言两语中听懂这些,也心知穆晏清有打算,可这一回却隐约听出一丝不安,尤其是今晚,敬贵妃就算中计当众罚了她惹皇上不快,穆晏清也得挨皮肉之苦。
她从前可不会轻易把自己搭进去。
穆晏清从身旁的一阵沉默里仿佛听到了什么,回想这帅哥方才本是一脸焦急地过来,走到面前又突然熄了火,不禁笑了笑,说:“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这不值钱的命是一定会好好留着。你们这里的人不常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如果算好了让她给我一巴掌,就也会算好还她一顿揍。”
顾甯川只是叹了口气,到底也没放心下来,说:“几位殿下如今与我接触多了些,各自的脾性是很容易摸清楚的。太子尊贵,自然没有多少能与我接触的机会。二殿下是不必说的,肯下功夫,只是稍逊色于太子,如今倒是比以前刚回宫的时候多了些深思熟虑,开始不让人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三殿下我倒是见得少,看皇上的意思,这个儿子确实气人,除了年岁和脾气在增长,什么也没见长。”
“四殿下呢?”穆晏清听情报可有劲。
“四殿下一如敬贵妃最初所说,是除了二殿下以外最勤恳习练的,但性子也和贵妃一样,总觉得自己差点能成了第一位成婚的皇子,生母又是贵妃,多几分傲气,遇上太子应该还有几分尊重,可若是和二殿下三殿下一起,他可没将这两个哥哥放在眼里。”
穆晏清听得仔细,一份关于皇二代们的人物图在心里慢慢展开。正想得入神,那位在人物图中写了“深思熟虑”的李璟辞就过来问候了。
穆晏清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人总是会成长会改变的,更何况是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中。李璟辞面上还是和回宫时一样,一看就是能忍气吞声的,能看得出来的改变都是积极的成长内容,譬如学识、功夫、气质……从李璟辞那双和李煜玄相似度极高的眼睛里,穆晏清好像看出了相似的被藏起来的东西。
“穆娘娘在出神想些什么,可是璟辞方才说错话了?”李璟辞扯东扯西聊了几句闲话,见穆晏清若有所思,不好意思往下说了。
穆晏清回过神来在心里给自己一个耳刮子,都怪易桂华,整得自己现在好像总疑神疑鬼的。她挤出点笑意,随口夸了几句李璟辞。
李璟辞其实远远就看见顾甯川和穆晏清在谈话,那神情肯定是在商量什么。少年的心思早就随着盘根错节的宫廷生活一起复杂生长。他想,自己会不会能帮上什么。
李璟辞小心地探问:“穆娘娘和甯川哥哥方才在聊些什么?”
穆晏清转念一想,说:“在聊几位皇子呢。二殿下称我一声娘娘,我也斗胆调侃几句了,殿下不急着着急自己的婚姻大事么?敬贵妃可还急着让四殿下赶上来前头呢。”
李璟辞到底不经世事,脸红到耳根子去,若是对着旁人还能随便扔几句场面话,可他知道穆晏清分明是真心盼他好的,倒一下不知道怎么绕过去,支支吾吾道:“我……我哪有两个弟弟的好福气,他们都有母亲在身边。”
穆晏清说:“殿下不要妄自菲薄,若不嫌弃,我倒是可以让你骁娘娘帮忙提一嘴。”
李璟辞反倒不明白,还认真起来,说:“好端端的……穆娘娘为何真的操心此时?”
“殿下的聪明不同从前了,”穆晏清眼前一亮,干脆摊开了说:“此事不论办不办成,对我们都好处。若成了,殿下早日成婚,有个贴心人在身边照顾,陪伴,若不成,但能让有的人知道又有人要抢她彩头,就够了。”
李璟辞忽然懂了那人指的是谁,心中又有了自己的一番打算,很乖顺地说:“听长辈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