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张强都住在警局,每天睡起来直接上班。我俩也懒,所以早饭都让子航带。
可是从普陀山回来后的第三天,我和张强上班快半个小时了,子航还没来。这挺出乎我意料,那小子时间观念很强,我印象中他从未迟到过。但谁没有个什么事啊,我也没想那么多,寻思趁等早饭这段时间,先忙活下手头上的杂货。可张强就不行了,其实这爷们也不是真饿,就是没事找事耍点小无赖。他故意捂个肚子,窝坐在椅子上连连喊饿。我本来没理他,但架不住他这一通念叨。初步算,他饿、饿的足足喊了十多分钟没停歇,我后来脑袋被搅合的特别乱,甚至写报告时还写了一个饿字。我实在受不了,走到张强旁边,指着门上的挂钟说,“大油,你看好了,现在八点四十五,你再挺一刻钟别说话,九点钟子航不来的话,我下去给你买吃的好不好?”大油是我给他起的外号,小矮子叫他枪狼,我要再叫他枪狼那多跟风?反正他在监狱当过一号狱霸,这称呼也没差。
张强瞥了我一眼,说行,随后一趴桌子呼呼睡起来。我记得练武之人都得勤快,张强为人这么懒散,身手却这么好,我咋想咋觉得没有天理。可不管怎么说,他能老实一会就行,我趁空也赶紧把这报告写完。张强一直没看时间,但九点整的时候,他突然坐了起来,也不知道他生物钟咋这么准,这次不念叨子航了,反倒对我喊,“王辰,王辰,我饿了。”我报告差最后一段,结束语很关键的,被他一喊,我心说完了,不把他喂饱,这报告是真写不出来了。我这就要下楼,还没等我出去,小矮子从他办公室急急忙忙赶了过来,见到我俩直接来了一句,“子航出事了。”我开始有点不相信,子航啥人我还不清楚?那是过马路不是绿灯都不走,平时是重案也不接,更没有仇家,他能出事?简直不可能。但小矮子很严肃,不像开玩笑。这下我和张强顾不上什么早餐了,张强还追问一句怎么回事。
小矮子长话短说,指着手机道,“刚才子航给我来了一个短信,但发件人绝不是他,写的是让我们准备给子航收尸。”我第一反应是凶手,他把子航抓了。我又跟小矮子建议,让他给子航打电话试试。小矮子苦叹一口气,说这招他早试了,子航关机,而且光凭一个短信,根本定位不到他们的位置。我傻眼了,光这点线索,凶手还神出鬼没的,我们上哪救人去?小矮子倒挺冷静的拿出一套方案,把他手机塞给我和张强说,“我这手机通讯录有个分组叫野狗群,里面全是我认识的线人,你和枪狼现在就挨个给线人打电话,也把子航照片传过去,让他们盯一眼,发现可疑目标就联系咱们,记得提一嘴,有重赏。”我俩都点头,小矮子又一扭头往楼下奔走,我猜他是跟上头申请资源去了,让各区派出所协助一下。我本以为小矮子交代这活儿没啥,但翻开他手机一看,我的娘亲,野狗群里少说一百多人,我和张强这一上午不用干别的了,光是打电话了。
不过往深了想想,电话打得越多越好,至少多打一个就多一分希望。可希望大失望也大,我们熬到快下班时,也没子航的消息,这可把我们仨都愁坏了,小矮子还来到我俩的办公室不走,我们一同吸着闷烟。我担心子航之余心里也这么想,这个凶手赚大发了,我们市局两个探组,都败在他手上了,连死伤带失踪少了四个警员,合着一般凶手见到警察都得躲,他可好,现在专挑警员下手了。没多久许诺来了,她抱着一个资料夹,一定是调查鬼庙那件事又有了什么发现。她一进屋就连连咳嗽,指着我们说,“你们能不能少抽点烟,呛死人了。”张强抬头看了许诺一看,又瞧了瞧手中烟说,“我们这是惆怅!你懂什么?”其实许诺也明白我们啥心情,她主动把窗户都打开,又劝了一句,“你们都振作点,愁什么愁呀?愁能解决问题么?再者说,我会算命,子航肯定会没事的。”
我知道她在安慰我们,虽然道理是这样,但我们跟子航的感情在那摆着呢。小矮子定力好,先一转话题问起别的来,“许诺,你又有什么发现了?”“对。”许诺接话,还把资料夹摊开,“上次王辰不是说凶手用一个黑黝黝的东西把一探组警员拽走了么?我们分析警员身上的伤口,大体知道了那是什么武器,还绘制了一个草图。”那两个警员有一个已经殉职了,还有一个在医院深度昏迷中,我一想他俩也头大。我又跟张强一起凑过去看了看那草图。这看起来是个爪子,我印象里自己从没见过这东西。张强倒是识货,跟我们说,“这叫铁八爪,是特种部队攀爬时用的,但凶手用的这个一定改良过,爪尖又长又锋利还带着钩子。”在平时我肯定有兴趣对铁八爪研究一番,但现在没那劲头,我哦了一声表示明白,就又往后一靠,蜷在椅子上。
他俩也没继续说啥。许诺把资料夹整理好放在我们面前就转身走了。也说许诺真神了,一个多钟头后,小矮子电话响了。小矮子本来挺不在心的拿起电话看,但突然间他跟过电似的站了起来,还立刻接通。他显得有些紧张兮兮的,轻轻问了句,“子航,你在哪?”我一听这话哪还不明白,来电的是子航,我和张强也站起来凑到他旁边。但电话那边没人回复,小矮子低头一琢磨,一下把话筒捂的死死的,跟我们说,“快,去技术中队,子航在给咱们留线索。”技术中队这几天也都留人加班,很快就根据来电把子航的位置确定出来。我发现凶手太聪明了,根据地图标示,这位置是郊区一个废弃的工地,拿荒无人烟来形容那里都不过分。说实话,我一直担心凶手把子航弄到外地去,毕竟这么做也不是什么难事,弄个小货车,把子航弄晕了塞厢里,谁能知道?
不过既然在郊区,这一切都好办了,我们这些还留在警局的同事,组织起八个人开了两辆警车往那赶,张强也带着那突击步枪。冷不丁出现子航不说话的手机来电,这让我怀疑是不是个陷阱,但不管什么陷阱,我们都不怕了。这次我们都全部武装,尤其张强还来一句,他外号叫枪狼,只要有把突击步枪在手,别说一个凶手了,就算凶手开个装甲车,他都敢斗一斗的。我们赶到工地时,天都黑了,而且离得挺远我们就把警车停下来,全部步行悄悄摸了过去。我大体看了看这里的地势,除了一个移动房以外,整个工地都空了。那移动房全封闭着,连窗户上都镶着木板。小矮子给我们分配了任务,我和张强跟着他往移动房里闯,其他五人把这房子包围,枪全上膛,如果凶手逃出来,赶紧开枪,甚至不管死活,只求火力集中压制。我被凶手弄得心里有点阴影,总怕我们走到这工地里又会从地底下冲出来个木桩子。我一边走一边留意着张强,心说只要他有任何反应,我一定要第一时间学着做。
但这次我担心有些多余,我们靠过去后,没出任何岔子。移动房的门都窄,张强让我和小矮子都在他身后,他举着枪当先一脚踹在房门上。他说过他脚力狠,今天一看,我算开眼了。张强一脚下去,房门不是被踹开了,而是被踹飞了,呼的一下倒在里面,他还一马当先的冲了进去,喝了一声,“别动!”我和小矮子随后进去时都被屋子里的情景弄得一愣。这屋子里一共有三个人,其中两个人被吊了起来,一个是子航,双手被一条绳子死死的拽着,另一个出乎意料是那胖爷们,被吊着双腿大头冲下的。他俩应该都没死,子航晕了,那胖爷们整个脑袋憋得通红,想晕也晕不过去,看我们来还哭哭啼啼直哼哼。而第三个人就是凶手,本来正在折叠床上睡觉,被张强踹门声弄醒了,现在刚坐起来。我看到这儿心里那个痛快,凶手没防备,被我们逮个正着,他保准跑不掉了。
我顺带着又看了子航一眼,心说对亏这小子报信,但突然间我又有些迷糊,子航双手被吊着,他怎么拨的手机?可别说他是用脚完成这一系列使命的,他那身手我还不知道么?凶手先发话了,他仍戴着面具,看不清长相。他也不害怕,嘿嘿的笑了一小通,哑着嗓子说,“这次我服你们了,能这么快就找到我。”“别废话!”张强打断他,“痛快跟我们回去。”我还把手铐子丢了过去,那意思让他自行把自己铐起来。但他根本不配合我们,还特别镇定的一伸手,把身旁的长刀拾了起来。凶手这动作出乎我们意料,张强特意往前走了一步,对凶手施加压力,还特意吼道,“别考验我的忍耐力,你这次再耍花样,别怪老子枪里一梭子子弹全给你喂上。”凶手微微摇头,盯着张强说,“我承认你身手不错,如果那天我不是带着护甲,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他俩都是高手,张强被敌人这么面对面的承认技不如人,脸色有些缓和。我看到这心里叫糟,心说这凶手咋玩起心里战术了?这么发展下去可不行。我也壮着胆子往前迈一步,甚至特意把枪往下移一移,瞄准凶手的心窝。
可凶手不理会我的动作,继续对张强说,“我身手是不如你,但你心里同样有一份恶,只是你把它封印起来了,从这点看,你没我想的开,也没我的悟性。”张强心里的伤痕很多,有他妻子与未出生儿子的,或许还有监狱里的,我留意张强的表情,发现凶手说完,他就拿出一副思索状。我有些怕,如果张强真上来邪劲,甚至倒戈跟凶手一伙,后果不堪设想,他那把突击步枪能把我们这些人全突突死。我喊了一句大油,让他回回神。我这句大油并没引起张强的注意,反倒让凶手动怒了。他指着我和小矮子,还有刚赶进来的几个警员说,“你、你、你,还有整个社会,哼,人类就是这样,让人与人之间因为同事、朋友、亲人、情侣的关系而有着某种联系,这也让你们被很多不属于自己的事束缚上了。为了生存,你们表现的表里不一,但我告诉你们,你们心中的那份恶一直存在着,只是少了一个东西把它引爆出来罢了。”我发现这凶手哲学挺强,他说这点玩意儿真要细琢磨起来还有点道理。我们也不傻,不可能被他三言两语忽悠住,小矮子还当先喝住他的话。凶手笑了,能听出他有些得意,“我本以为自己能完成上天给我的任务,现在一看,我做不到了,这没有关系,我尽力了,但现在我还要杀一个人,他必须死。”
我一听杀人的字眼,心里毛楞起来。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凶手要杀的人竟然是他自己。他指着自己笑了笑,一伸手把面具摘了。我本来还合计他杀自己干什么?当我看清他的相貌后,我就把其他问题全抛在脑后,整个脑筋也都瞬间短路。这个凶手竟然是江凛城,或者说他跟江凛城长的一模一样。我特别不自在,刚往前走的一步也被我退回来了。我在想,张强真的没猜错,而那晚江凛城确实没出来杀人,看着凶手这一切怎么解释呢?灵魂出窍么?张强跟我想的差不多,他瞪着凶手直嘀咕。小矮子很聪明,一下猜到了关键,“看来咱们今天还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江凛城有兄弟。”我被他这话一点拨反应过劲,双胞胎杀人案!凶手也不解释什么,他熟练的在自己的脖子上画了一道红线,又对着自己化红线的位置上狠狠抹了过去。在他划红线时,小矮子就招呼大家把他拦住,但凶手带着刀,我们谁敢上去,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自杀。
他下手真狠,一刀下去,脖颈上嗤嗤往上喷血,甚至他就硬生生坐着,狰狞的瞪着眼睛死去。那被吊起来的胖爷们一直看着这边,尤其看到凶手自杀后的惨样,吓得他还哭了起来。我算服了这胖子,合着凶手死后还有人给他哭丧。这么一来,危险解除了,可我心里一点也痛快不起来,凶手自杀前说了一堆模棱两可的话,尤其那所谓的上天任务,我们谁也猜不懂里面的意思。至于整个无头尸杀案中其他的一个疑点,那就是结痂,到现在也没分析出个所以然来。其他警员看着凶手死了,全都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处理现场,解救人质,叫法医过来验尸。这活儿我伸不伸手都行,我就趁空出了移动房,找个角落里闷闷吸着烟。没多久小矮子和张强也都凑了过来,我趁空问了一嘴,“小矮子,你对整个案件什么看法?”我指的是另外两个疑点,小矮子却有些答非所问,“咱们还不能松劲儿,凶手死了现在死无对证,但我总觉得江凛城不是清白的,他一直没说自己有个兄弟,我不信他对整个案件不知情,甚至也没参与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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