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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御边三策(1 / 1)

陶侃并不赞成主动出击,去打高奴的刘曜,他对裴该解释说:“由此前抵高奴,地势愈高而丘陵愈密,道路险狭,难以排布大军……”

其实冯翊郡北部地形也是如此,属于黄土高原的丘陵沟壑区,虽然土地没有后世那么贫瘠,但同样可耕地面积稀少,导致人口更少。正是利用这种地形,陶侃才能够顺利堵住刘虎,不使入平;而倘若是在南部平原地区,以铁弗骑兵那种来去如风的速度,晋军很难封堵得住,或许最终只能固守城池、要隘,再以游军寻机挫败之,则周边乡村、农地,就难免要遭受胡骑的蹂躏了。

其实相对而言,冯翊郡北部粟邑、梁山两县还是有一些河谷间平地的,丘陵顶部平缓处也有不少,然而一旦出境,也就是从后世的洛川县直到延安市,这片地区的丘陵更高、沟壑更深,密密麻麻有若蛛几乎找不到几块开阔地出来。

陶侃因此说道:“北上唯溯洛水(上洛水)而行,然而水势曲折,流速却急,必然步卒踯躅、舟船难输……”陶侃是惯会使舟的,只要碰见稍微大点儿的河流,他就会考虑以舟船运送物资,省时省力。但是上洛水在高奴以南的这一段,实在曲里拐弯到让人心浮气躁的程度,大军若是沿岸而行,道路时宽时狭,估摸着每走十里地就必须得横渡一次;再加其水南注,多带泥沙,导致暗礁密布,舟船也不易行,使得陶侃惯用的法宝完全就祭不起来。

即便惯于在长江流域丘陵、沼泽地带作战的陶士行,也对这种地形状况头大如斗——同为丘陵,北方和南方仍然存在着诸多不同啊,战术无可套用。

因此刘曜可以派小部骑兵南下骚扰,晋人却不可能搞什么“寇可往,我亦可往”。因为晋人多为步卒,一则行军速度慢,很难达成奇袭的效果,二则必须阵而后战,才能对抗草原骑兵,但这一路上就没有什么能够排开大军的地方啊。

在这种情况下,你派小部队去,或者分道而行,那就是给刘曜送人头的;若遣大军谨慎前行,刘曜拉上马车,抢先就跑了,你上哪儿逮他去?晋人怕骚扰,是因为田地带不走,即便不是收获期,被战马来回踩踏一番,就会对明年的农耕造成很恶劣影响;胡人不怕骚扰,因为主要是畜养牲畜,随时都能够驱赶着换块地方去吃草——再贫瘠的土地,终非沙漠,粮食难产,难道会连杂草也不生么?

故此陶侃坚决反对出击去打高奴,裴该手按地图,反复筹划,最终也无计可施。于是他就暂时抛掉自己旧有的想法,反过来问陶侃:“然若不能痛击刘曜,使彼常来侵扰,我便须如在安定时所规划,沿边筑堡,层层设防,如此还如何挥师东向平阳,以逐胡虏啊?陶君可有教我?”

安定郡内终究地广人稀,又不当与胡汉接触的最前线,主要筑点儿碉堡,防止游牧民族深入其境就行了,即便彭夫护再来侵扰,在缺乏内应的情况下,不大可能造成太大破坏。冯翊就不同了,一水之隔就是平阳和河东,是对敌的最前线,而且南部平原地区是关中主要粮仓之一。倘若一个不慎,被胡骑下了平,农业生产必然遭受严重破坏;而若正当自己渡河去打平阳的时候,刘曜抄掠后路,也可能使得整场军事行动宣告失败。

一旦放了胡骑入平,则长安以北,再少天险,整个关中局势都会岌岌可危。为什么在原本历史上,索綝、麴允等人困守愁城,最终还是被刘曜攻破了长安呢?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实力,更没有胆量将胡骑驱之于冯翊以北,导致渭水河谷遭受反复蹂躏,再加上司马保断绝陇道,则粮秣日蹙,这连吃都吃不饱的军队,还怎么可能守得住长安城呢?

裴该当日趁着刘曜暂时北归的机会,克复并死守大荔,就是为了保住这一片膏腴之地,他可不想一招不慎,再把这头老虎放过来啊。刘曜目前只是侵扰,但若被他屡屡得手,再加在高奴积聚,则一旦自己东攻平阳之时,会不会趁机发动全面猛攻啊?那自己还有可能顺利东渡黄河么?

陶侃听到裴该之问,低垂着头考虑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说道:“我倒是有上中下三策,请大司马选择……”

裴该一听啥,又是三策?古人啊,你们就没点儿新鲜的说辞吗?哦,好吧,其实我也很习惯说三策来着……当即注目陶士行,态度诚恳地说:“陶君可明言,该洗耳恭听。”

陶侃首先伸出一枚手指来,说:“其实所谓下策,便是大司马适才所言,沿边筑堡,以防胡扰。大司马与陶某云,于安定郡内,自朝那至临泾,筑十九堡,近两千人;相比之下,冯翊正面较窄,地势更险,以侃筹划,东西十堡足矣。然而安定以北,虚除所据,刘曜势不能将主力往扰安定,却可能将主力来扰冯翊,是故各堡屯兵,起码三这跟后来曾某人“结硬寨,打呆仗”的手法,多少有点儿类似啊……

其实不仅仅是曾国藩,后来唐人之攻吐蕃,与宋人之攻西夏,也采取过类似手法,就是利用前突的堡垒,控扼险要,逐步压缩外族的回旋余地,以便将战场主动权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

因此不禁连连颔首。

陶侃又说了:“此策尚有二利。一,使刘曜必反复来攻我垒,难以积聚,而我于冯翊则可养军屯粮,不受彼扰。二,后军方扩,将士虽经训练,终究实战不足,倘若骤遇强敌,恐难决胜……”

裴家军目前正在青黄不接的时候,一方面大扩军稀释了百战老卒的数量,另方面老卒泰半还乡,或者作为各支部队的中坚力量分守各地,新招募上来的河南、关中新卒,素质和组织度都远远不及。倘若能够顺利度过这个瓶颈期,那么裴该原本的三万锐卒就可以顺利扩充到十万乃至更多;而若在此时骤遇强敌,在陶侃看来,如今的五万之众,恐怕还比不上过去的一万老卒。

因为你不管怎么训练,一名士兵只有真正见过血才有可能成长起来,光在后方哪怕练得力量如牛,正步踢出花来,也终究无用。裴该当年的徐州兵,是从剿灭境内坞堡武装开始练起的,如此才能在北伐时独当一面,“蓬山”两营于阴沟水畔直面十倍之敌,固若山岳,难以摇撼。

可是自从大荔之战以后,部队逐渐扩编、稀释,新卒就很少能够遭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了。平定雍州,进而攻掠秦州,正如裴该本人所说:“均有若游山赏花,投石打闹一般啊。”真正的一小撮顽敌,估计每支军队里少量老兵就包打了,新卒只剩下摇旗呐喊和收割人头的功用。长此而往,怎么可能练得出来?反倒莫名地滋长了骄横之气。

因此陶侃建议,倘若出境筑垒,那么围绕着工地必然会展开殊死的攻防战,但是因为地形所限,双方投入兵力都不可能多,大概也就数百人对阵厮杀罢了,即便战败,于大局无损。可以将后军将士分批顶到前线去,用实战打出他们的经验和锐气来,然后不等一支部队残破,就赶紧撤下来,换上生力军。如此循环往复,相信不用半年时间,整个大司马后军都能够杀成精锐之师。

而且大司马后军练完了,还有前军哪,还有中军哪,都可以拉上去实战锻炼嘛。刘曜如今撑死了三万人,且是败军之卒,士气既弱,又勇懦不齐,拼消耗他拼得过咱们吗?则其回旋余地将会日狭,其力亦将日蹙,此消彼长,终有一日,不为外患。

裴该不禁鼓掌赞道:“陶君果然当世名将,此计大合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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