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滑落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霜星俯视着那扇漆黑如墨的大门,沉默不语。月光洒在她身后的米亚尔“冰天使”上,那层银白装甲如寒雪般闪烁着冷芒,仿佛连这具战机都在凝视门后的深渊。
她没有尝试靠近,更没有试图开启。
频道中,她低声汇报:“父亲,找到了。”
短暂的沉默后,那道低沉、威严而冷峻的声音从通讯中传来:“我知道了。你带队驻守门外。”
她听懂了——这不是命令的开始,而是终点。
身后,传来沉重的金属步伐声。
霜星回头,看见卓卡博斯替。
他正一步步走来,像是在走向一场注定孤身的旅程。月光落在“爱国者”的铠甲上,那具庞大的米亚尔此刻仿佛陷入沉寂,灰黑色的金属上布满战痕与剥落的铭文,宛如一座移动的石碑,沉重、肃穆,承载着太多过往。
“你要一个人进去吗?”她问。
卓卡博斯替没有停下,只是点了点头。
“霜星,”他的声音低沉,仿佛墓前低语,“门的背后,也许是这个世界最后的机会。但那并不属于你。”
他走到门前,背影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长,如一座沉默的山,挡在破碎的现实与未知的彼岸之间。
“苏言让我完成这个任务,”他说,“他说,那里藏着一种被遗忘的,属于‘文明’的可能。”
霜星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能阻止他。
“我不希望你看见它。”卓卡博斯替回头望向她,目光中没有惧怕,也没有希望,只有一种沉重得几乎难以承受的悲悯,“如果……我没回来,就把门封上。告诉所有人,门后什么都没有。”
黑色的大门缓缓开启。
那是一道幽渊般的缝隙,深邃、无声,吞噬了所有光线,连风声都止息。霜星想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爱国者”的背影,一步步沉入黑暗。
轰然一声,大门闭合。
天地重归寂静。
卓卡博斯替,走入了门后的世界。
没有光。
没有风。
没有时间的流动。
只有一种比沉默更沉重的存在,如千亿记忆的灰烬,在空气中缓缓游弋。
米亚尔系统开始失灵,感应器失效,通讯中断。他仿佛正被一只无形之手拖入梦魇深海。
他走了很久。也许是数小时,也许是数日。
然后,他看见了它。
“文明的可能性”。
他终于站在它面前。
可他说不出话。
不是惊讶,也不是恐惧。
而是因为——那太熟悉了。
它不是未来的形状,而是“遗弃的过去”。
那是一座座倒塌的高塔,一座冻结在时间断层中的城市残骸。苍白的钢铁骨架刺破灰尘,废弃轨道被藤蔓缠绕,电子屏幕上,最后的讯息仍在无声闪烁:“今日天气晴。”
他站在城市中央,看着这些被遗忘的纪念碑。它们没有毁于战争,也非死于外敌,而是死在自己的冷漠与遗忘中。
“文明的可能性?”他低语。
那是上个文明曾到达的高度,也是他们亲手丢弃的废墟。
在这片无声的坟墓中,他看见无数个“自己”——他们走着相同的路径,做出相同的决定,渴望延续文明,最终却败在“文明”本身的幻象之中。
他终于明白,苏言所谓的“可能性”,不是重建、复苏,更不是复刻旧世界的野望。
而是——认清文明注定崩解,依然选择前行的勇气。
“爱国者”缓缓跪下,驾驶舱开启,他那高大的身影缓缓从舱内走出。
他想说话,喉咙却发不出声。
他想哭,泪水却早已在旅途中干涸。
他只是坐在那片废墟中央,静静地看着一切。
他取下那枚曾在军中获得的勋章,放在地上。
那枚锈迹斑斑的金属,在残光中依稀可见曾有的辉光。它曾象征荣耀,如今却只是一块沉重的记忆碎片。
他轻声道:“……祝你好运。”
仿佛在送别谁,又像是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