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杞皱眉想了想,科举落榜,他一时也不愿回洛阳受人奚落。()且他方才和王霨交锋的过程中,心绪逐渐平静,愈发觉得自己的落榜甚是蹊跷,决定留在长安多待几日,找亲朋故友探问一二。因此,他点头回道:“霨郎君,盘缠就免了,卢家还不至于需要受人施舍。只是不知霨郎君需要某等多长时间?”
“快则半月,多则一个月,必有可观之变。”王霨早有定计。
“好!某拭目以待,看霨郎君如何起而行之。”卢杞恋恋不舍地望了阿伊腾格娜一眼,咬了咬牙,还是毅然决然起身告辞。
卢杞走后,王霨捏起一枚樱桃丢到嘴里,嘟哝道:“真是个敏感而偏执的家伙。”
“小郎君,你是起了爱才之心了吧?不然何必提起恶钱之事?”阿伊腾格娜对王霨丝丝缕缕的心思拿捏得一清二楚。
“此子心中藏有猛兽和利刃,又足够机灵。打磨得好,就是柄神兵利器;掌控不好,也容易伤及自身。”明的荣枯。
王霨不清楚李林甫是否发现危机逼近,他暂时也没有横插一脚、提醒李林甫的打算。冷眼旁观之际,王霨惊愕地发现李林甫老而弥辣,翻云覆雨的手腕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先是利用李隆基对武惠妃的余情未了,把寿王李瑁和盛王李琦推到前台,威胁李亨的东宫之位,从而增加手中的筹码;后又抓住李隆基对恶钱泛滥的厌恶,对掌管铸钱的杨国忠发动霹雳一击,大肆贬低他的理财能力。一时之间,李林甫四面开花、咄咄逼人,气势若长虹贯日,甚至掩盖住了他日益衰退的权威。
只是李林甫虽擅长权斗,却还是不小心犯了两个错误。一是治国以私心,导致兑换比例不合理;二是低估了治理恶钱的难度。如此就给了他人可乘之机。
货币体制崩坏的恶果,王霨在前世见过太多,对之有远超常人的畏惧。因此,与杜佑一起准备进士科大比的同时,王霨一直在潜心谋划如何平息恶钱。经过一系列暗中部署,现在已经大致有了眉目。
昨日杏园宴甫一结束,王霨刚想着找谁给李亨带句话,却发现建宁王的家将正等在门口,说李倓为祝贺霨郎君高中进士,请王霨到曲江池畔的一座精致别院叙话。
王霨抵达别院时,刚好遇见驰马而来的李倓。原来圣人在紫云楼的筵席也刚散,李倓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
两人见面寒暄数句后,李倓就邀王霨一同泛舟曲江池。舟楫之上、天水之间,两人手谈之时,王霨对李倓低语道:“恶钱纷纷,太子殿下岂能袖手旁观?”
建宁王听后略一凝眉,却未应声,只是继续下棋。王霨相信,李倓肯定会将自己的话传到李亨耳中。
正沉思间,王勇敲开了雅间的门,将一张名刺递给王霨:“小郎君,珪郎君正在大堂之中,还带了位客人。”
“李泌!”王霨扫了眼名刺,眼神一亮,李亨比他想象的还要急不可耐:“王勇叔叔,烦请你让若兮娘子收拾个雅间出来,我要会会这位李先生。”
王勇下去后,王霨兴奋地搓了搓手,自言自语道:“白衣宰相登门,看来李亨是要试试我的斤两。而我对这位历经四朝、誉满天下、自由进退于庙堂江湖间的李邺侯也甚是好奇,但愿他不会让我失望!”
前世读唐史,安史之乱带来的旷世灾难常令王霨扼腕叹息。不过,这场席卷天下的兵燹恰如山林野火,也烧出了华夏文明最珍贵的品质,在历史的星空留下了一串令人敬佩的名字。作为安史之乱中最杰出的谋臣,李泌的大名自然是中唐群星中最耀眼的那一颗。
来长安后,王霨早就想会一会李泌,却苦于没有机会。如今即将得偿所愿,他不免有些激动。
“李先生,不知我平息恶钱的办法,能否入你的法眼呢?”浩荡春风中,王霨走出雅间,如即将出场的斗牛士,浑身上下充满斗志。